我的一位同学从国外游历归来,带给我一份礼物,是一个西洋古迹的立体模型拼图。
我十分喜欢,并且极为大方,慷慨地与赵公子分享,邀请他与我一起拼。
赵公子却十分暴躁,并且粗枝大叶,几次三番要将满地毯的零件掀飞,说他没空陪我玩这娘们唧唧的破玩意儿。
我与他不一样,我向来不爱勉强人做一件事,于是我拿起电话,要打给金仙儿,邀请金仙儿来与我一起玩这娘们唧唧的破玩意儿。
赵公子劈手夺过我的电话,骂我:“你妈的!又找他!你妈的!你故意的!你妈的!你敢找他,老子打死你!”
我静静地看着他。
他骂完我,将电话线拔掉,吼道:“老子给你拼!”
我趴回地毯上,继续观察拼图。
他这人,话很多,跟着趴回地毯上,嘴里还要骂骂咧咧:“你妈的,要养狗,狗是老子养,要拼图,图还是老子拼,没有老子估计你饭都不会吃,还成天绿老子,你妈的……”
他一边骂,一边拼图,骂着骂着,拼着拼着,忽然将手上的零件往地毯上面一砸,抬头吼道,“你妈的跟卖猪肉的也眉来眼去!”
我解释过一百次,当时我在买猪肉打算回来喂猪,但一阵妖风吹过,我的眼睛进沙子了,揉了半天,仍然朦胧,我便请老板给我瞧一瞧。
但我的每一次解释都会中止于第二句最后两个字。
赵公子必然会如此刻一般吼我:“你妈的说谁是猪?!”
我说:“什么?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他吼我:“你又骂我!你才是猪!猪每天吃了睡睡了吃,你就是猪!”
猪才骂别人是猪,你这只猪。
我受制于人,害怕这人,更主要是害怕这人的爹赵四爷,因此我只好委曲求全,继续看模型。
赵公子也不说话了,继续拼模型。
也不知拼了多久,他凶狠地说:“好了,弄好了,睡觉去。”
我仔细观察,严谨地说:“后面还没弄好。”
他暴躁地说:“前面弄好了就行了,谁他妈看后面。”
我说:“可我喜欢弄好后面。”
他说:“喜欢你妈!睡觉!”
我问:“赵龙你是不是男人?”
他说:“你妈的不也是个男的吗!睡觉!”
他就真的去睡觉了。
我讨厌他,被子都不想给他盖,就把被子从他的身上抽走了。
他冷冷地看我一眼,把睡袍往自己身上一裹,接着睡。
我把枕头从他脑袋地下抽走,他做贼心虚,这次看也不看我,继续睡。
呵。
我把枕头扔地上捡起来,捡起来扔地上,扔地上捡起来,捡起来扔地上,扔地上捡起来,捡起来扔地上。
赵龙骂我:“你妈的到底睡不睡觉!”
你妈的!不睡了!
我把枕头捡起来扔赵龙的脸上。
他冷冷地将脸上的枕头塞头下面继续睡。
事情太过反常,我盯着他陷入了长久的思索。
赵公子的性情暴躁人尽皆知,但最近他格外暴躁,尤其对我很是暴躁,像有事瞒着我。
鉴于他不大可能有什么正事,那他一定是瞒了我不正经的事。
我继续沉思。
我不喜欢赵公子,这是我的事。
我不喜欢他,也不会让别人得到他,这是男人的事。
不如索性就此除掉他,好叫他没有给我戴绿帽子的机会。于是我就狠一狠心,捏住了他的鼻子。
赵公子闭着眼睛,冷冷地说:“把手松开,不然我抽你。”
我说你有本事就抽我不然跟我姓,赵公子就把头下面的枕头抽出来扔在地上,扔在地上捡起来,去客厅睡觉了。
若不是白天我与他还要回主宅,我此刻便要将他的行李扔出去。大局为重,我先睡觉。
大哥买到了隔壁市的一处温泉,建了温泉酒店,下个月开业,这月先招待家人与来往密切的各方朋友。
赵四爷爱热闹,举家前往,且不计前嫌,让六小姐通知赵公子与我一起去。
但赵公子一如既往不领别人的情,不愿意去。他始终坚持孤立其他人,并要求我与他一同孤立其他人,因此我与他已经被其他人孤立许久了。
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,六小姐打电话通知我俩回主宅会合出发的时间晚了三个小时。
我与赵公子回到主宅的时候,屋子里面空无一人。
赵公子骂我:“妈的,又要被我爹骂了,留着你有什么用!”
我说:“你故意记错六小姐告诉你的时间,不要将责任推到我的身上面。”
赵公子吼我:“老子才没这么做!”
任何事都是人在做天在看,他心中有数就好,他真讨厌。
我原本打算作罢,然而赵公子还在叨,叨了三分钟,我只好与他据理力争:“昨晚家中电话线被你拔掉了,说不一定就错过了六小姐告诉我们时间错了的电话。为什么你要拔掉电话线?”
赵公子骂我:“你妈的!明明是你要打电话给金仙儿!你不准打给他!不准你跟他说话!否则老子抽死你!”
又不是我要他拔掉电话线的。
但他不讲道理,所以我不尝试与他说道理。
我说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就在我与他要离开的时候,客厅的角落里面传来一声嘤。
赵公子头也不回,郎心似铁地催我:“走。”
客厅的角落里面爆发了一阵啼哭声。
赵公子吼我:“走!”
他还是个人吗?
我挂断电话,说:“大哥说老爷他们还在路上,暂时无法联系上,等他们到了那里再打电话回来。”
赵公子冷冷地坐在沙发的左端。
我坐在沙发的中间,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沙发的右端。
赵公子锐利地盯着我。
我确实曾经说过我要与他一同孤立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,因为他当时看上去惨惨的。然而如今是特殊情况,他妹妹看上去比他更惨。
我无法想象在怎样的状况下,所有人都遗忘掉了一个还没满两岁的孩子。
十三姨太自从生下赵公子的妹妹之后,一直有些不对劲,比如记性差了起来。她原本是不太记得她还有个儿子,如今竟连女儿也忘了?
沙发的右端又适时地嘤了一声。
我情不自禁地看过去,沙发左端便捶了一下。
我只好说:“她还是个孩子。”
赵公子冷冷地说:“她都两岁了。”
所以你是已经想好让两岁她嫁人做泼出去的水了吗?
我真心希望赵公子能够明白,二十多岁的我与他才是覆水难收,并且我们确实快要住不起那套公寓了,我也需要一个新的枕头,我们不能得罪十三姨太,她是我俩最后的支柱了。
最关键,我们是人,见到一个两岁的孩子不能弃之不理的人。
我果断地抱起了九小姐。
虽然不知为何,原本只是嘤着玩的九小姐在我抱住她的一瞬间,便嚎啕大哭起来。
我的心感受到了一些刺痛。
难道被赵公子折磨的生活已经将我变得如此面目可憎?
赵公子抖开报纸看了起来。
还好我与他不会有孩子,见到他这样,我也不想与他有孩子。
我哄不住九小姐,只好将她往赵公子怀里塞。
赵公子骂我:“你妈的!”
我说:“嘘。”
赵公子骂我:“嘘你妈!”
我很害怕九小姐哭得更厉害,然而她没有,她冷静下来,又嘤了一声,随即去抓赵公子的衣服。
赵公子骂她:“滚。”
她笑嘻嘻。
我的心情也很复杂。
赵公子对我说:“你带着她滚。”
我说:“她会哭。”
赵公子冷冷地说:“你抱她的手不对。”
我:“啊?”
赵公子冷冷地说:“过来,带着她,离我远点。”
我试探着照赵公子的话抱起九小姐,果然她不哭了,嘤一声,大眼睛盯着我笑嘻嘻。
赵公子重新抖开了报纸,冷冷地说:“离我远一点。”
我抱着九小姐坐在沙发右端,等待着奶妈过来。奶妈以为今日放假,回乡下了,过来至少需要五个钟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