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凶者觅

岳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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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淹死的邻居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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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五晚上,陈觅回到家,刚吃罢晚饭,他妈妈就换上一件浅红色毛衣,洒上一身香水,骑着电动车匆匆出门了。陈觅想起上次在莲花湖公园阴暗处,看见的那个与老妈相似的身影,心里一动,急忙推出自行车,悄悄跟在老妈后面。

金慧芬骑着电动车,从丰和里小街行出来,经过南门桥,拐个弯,再前行不远,就到了莲花湖公园。她在公园外面停好车,快步走进公园。陈觅怕把老妈跟丢,来不及锁车,把自行车往草丛里一丢,就急手急脚跟了上去。

这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,天色完全黑下来,公园里的景观灯次第亮起,将假山和树木照得朦朦胧胧,偶尔从黑暗中跳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,吓得陈觅赶紧避而远之。他跟着老妈来到一座假山后面,那里的一张长凳上,已经坐了一个满头银发的干瘦老头,似乎正在等着他妈妈。

金慧芬看见老头,笑意盈盈地跟他打招呼,不知道对老头说了一句什么话,把老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。老人从腰包里掏出钱包,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她。她接过钱,扶着老人的手臂,挨着他坐下,显得很亲热的样子……

陈觅气得浑身发抖,再也忍耐不住,突然从黑暗中跳出来,叫一声:“妈,你……”

金慧芬被他吓了一跳,立即从老头身边站起来,“小、小觅,你怎么来了?”

“我就觉得你最近有点怪怪的,原来……”陈觅气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了。

那老头感觉有点奇怪,看着金慧芬问:“这是……”

金慧芬说:“他是我儿子。”

“哦,原来是陈觅呀。”老头笑吟吟地说,“你妈老跟我说起你呢,说你是个听话的孩子,她没操一点心,你就考上了大学……”

陈觅懒得答理他,拉住老妈的手:“妈,你跟我回去。”

金慧芬把他扯到一边说:“你干什么呢,妈在上班呢。”

陈觅气愤地说:“我知道你在‘上班’。可是咱们家再缺钱,也不能干这个呀。”

“干这个怎么了?妈凭本事挣钱,又不丢人。”

“您不嫌丢人,我还知道丢人呢。谁不知道这里是站街女专门为老人服务的‘老人公园’呀。”

“儿子,你说什么呢?”金慧芬瞪他一眼,忽然自个儿忍不住“扑哧”一声笑起来,“原来你把你老妈当成在这里拉生意的‘站街女’了呀?”

陈觅看看她,又看看那老头,“难道不是吗?”

金慧芬推他一下,嗔笑道:“臭小子,你把你妈当成什么人了。”

她把儿子拉得坐下,然后才告诉他说,她的鲜鱼档里,有一位老顾客,姓鲁,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,也算是一个成功的商业人士了。这位鲁老板每次来店里买鲜鱼或水产什么的,都要跟他聊几句。几个月前的一天,这位鲁老板跟她说,自己的父亲退休在家,已经年近七十,因为他母亲去世得早,父亲一个人活得很孤单,虽然跟儿子住在一起,但因为他生意太忙,也没什么时间陪他说话,照顾他。老人最近很不开心,经常长吁短叹,而且与人交流时,甚至还出现了语言障碍,他怕再这样下去,父亲会得老年痴呆。经过接触,他觉得金慧芬这个人很好,待人热情,很会聊天,所以就跟她商量,想请她每天抽时间去陪他父亲聊聊天,逗他父亲开心一下,时间是每天晚上7点至9点,总共两个小时,时薪一百元。当时正是毛痞子上门逼债,叫她用房子做抵押之后不久,有这么好的挣钱方法,而且也不影响她白天做生意,金慧芬自然一口答应。从那时开始,她就白天开鲜鱼档,晚上换一身衣服,到这公园里来,陪鲁大爷说说话,拉拉家长,老人的性情逐渐开朗起来,时常能听到他爽朗地笑声。那个鲁老板也很是高兴。金慧芬开档之余,也能挣到一笔不菲的外快,自然也是越干越有劲头。唯一让她担心的是,她怕儿子觉得这个工作有点丢人,一直不敢告诉他。上次暑假的时候,陈觅和佟欢欢去看动漫展回来,他经过公园看到的那个陪老人坐在角落里的女人,就是金慧芬。当时金慧芬一想,坏了,被儿子发现了,赶紧抄近路抢在陈觅之前跑回家,让儿子觉得是他在公园里看错了人。

金慧芬拉着儿子的手说:“这位鲁大爷人很好,不但准时给我发工资,而且十分有礼貌,非常尊重我,对了,他还是个老知识分子,正牌大学研究生毕业,你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,可以问问他。”

“妈,”陈觅搂着老妈的肩膀,差点哭起来,“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?这一惊一乍的,搞得我郁闷了好几个月,我还以为……”

“你还以为我为了还毛痞子的高利贷,出来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,对吧?”

“我都跟你说过了,我跟毛痞子已经达成协议,我帮过他一个忙,他答应把咱们家的债减免一半,而且几时有钱几时还,绝不会再来催债。你干吗还要这么辛苦地做两份工作呢?”

金慧芬白了他一眼,“就算减半,那也要还人家十五万啊,对于咱们家来说,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,也得老老实实挣钱还给人家不是?”

“早知道您这么辛苦,我当初就不该上大学,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,还能给您分担一点负担。”

“哎,小觅,你这么说就不对了。”旁边的鲁大爷呵呵一笑,“你妈这么辛苦,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,就是希望你学业有成,大学毕业后能找份好工作。到时候你再回过头来报答你妈,让你妈过几天舒坦日子,那多好啊。”

“是,大爷您批评得是。”陈觅看看老人,又看看妈妈,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

老妈的事情,总算是彻底弄清楚了,陈觅放下了一件心事,晚上一觉睡得特别香。第二天早上醒来,太阳已经升得老高。

他刚吃完早餐,苏晚晚就给他打过来电话,把警方昨天下午去省城调查宁恒的结果,跟他说了。“那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?”陈觅再次向她确认。

苏晚晚说:“当时我跟队长,还有曹亮都在场,基本可以确认,宁恒没有撒谎。”

“这么说来,他们父子,都没有对宫小羽有过性侵行为。”陈觅心里立即升起另一个疑团,“那么宫小羽为什么会受到那么大刺激,突然发疯呢?”

“据宁恒说,事发当天早上,他隐约听见,宁则高在办公室关上门,跟宫小羽在秘密谈论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,然后宫小羽受到刺激,突发癫痫。”

“那也就是说,刺激宫小羽的,并不是当天发生的事,而是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,对吧?”

“是的,我们警方下一步的任务,就是要搞清楚前一天晚上,在宁则高和宫小羽之间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“这个要怎么才能搞清楚?直接去问宁则高吗?”

苏晚晚说:“就算现在去问他,估计他也不会说出实情,所以还得靠咱们自己去调查。我问过宁恒,事发前一天,也即6月12日,他回平京市看望父亲,晚上陪父亲吃饭,然后他就被几个朋友拉出去玩了,而他老爸则说,晚上要去看望一位以前的学生的父母亲。我们已经查到,这个学生叫曾彦之,他家住在麻豆坪五安村。我准备今天跟曹亮去五安村调查一下。”

陈觅犹豫一下,说:“那个村子,距离宫小羽家所在的六安村不远,我去宫小羽家时,曾经过那里,我认识路,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。”

苏晚晚想了一下,说:“那也行。”

陈觅说:“你们在南门桥头等我,咱们在那里汇合。”

他挂断电话,跑下楼跟老妈说一声,披一件外套在身上,就匆匆出门。走到南门桥头,等了几分钟,就看见一辆警车开过来。他招招手,警车很快在他身边停下。他拉开后面车门钻进去,发现开车的是曹亮,苏晚晚正坐在后排座位上。他把五安村的大致位置,跟曹亮说了。曹亮掉转车头,往城南方向开去。

陈觅扭头看看苏晚晚,她正低头看手机,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张照片,照片显然是对着一张旧照片翻拍的,还有一个白色的反光点。照片上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脸形很瘦,中分头,隐藏在镜片后面的两只眼睛里,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表情。

苏晚晚见他也在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,就望他一眼,说:“这个男孩,就是曾彦之。”

“原来你认识他啊?”陈觅有点意外。

苏晚晚淡然一笑,“当然认识,他曾经是我大学同班同学。在咱们那一届中文系,他可是出了名的大才子,小说获过全国大奖,是宁老师最得意的门生。宁教授常在我们面前表扬曾彦之说:孺子可教也,将来必成大器!”

“曾彦之……”陈觅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,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,想一想,忽然记起来了,当初他跟苏晚晚一起,去找宁则高调查宫小羽中毒事件时,宁则高曾说起苏晚晚当年跟一个叫曾彦之的男生谈恋爱的事。

他恍然大悟似地“哦”了一声,“他曾经是你男朋友,对吧?”

苏晚晚脸色微微一红,“是啊,当年我也是一个标准的文学青年,对他这种青年才俊,自然是仰慕得紧,拿现在的话说,就是他的铁杆粉丝。我是给他写过情书的众多女粉丝之一,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,他没有给任何人回信,却给我回了一封信。我马上又激动地给他写了一封长信,这一回,他却给我回了一首情诗……于是,我们就成了一对恋人……”说到这里,她脸颊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青涩的笑容。

“我听宁教授当时说话的语气,好像是这个曾彦之,后来出了什么事,对吧?”

苏晚晚的目光暗淡下来,“曾彦之家境一般,后来他父亲给一家采石场打工,得了尘肺病,不能干重活,只能在家休息,家里失去重要的经济来源,日子就渐渐过得困难起来,有时候曾彦之连生活费都没办法找家里要到。而且他又喜欢看书,宁愿不吃饭,也要买些新出版的文学书籍回来充实自己。我至今还记得,他对书有洁癖,每买一本书回来,都会在上面写上‘本人藏书,概不外借’这样一行字,生怕别人借去会把他的书弄脏。正是因为家里穷,而他有点钱就拿去买书了,有一段时间,他连吃饭都困难。我想把自己的生活费借给他一些,却被他拒绝,他说他一定会想办法弄到钱的。一个星期后,他的银行卡上果然多了两千多元钱,我问他是怎么弄来的,他说是最近杂志社给他汇过来的一笔稿费。两天后,一辆警车开进学校,把他带走了。我这才知道,他那天晚上在学校外面偷了一辆摩托车,卖了两千多块钱。不过这事恰好被一个路人看见,路人报警后,警察很快就查到了他头上。结果他因为犯盗窃罪,被判三年有期徒刑。等他出狱之后,我们这一届的学生都已经毕业了,他也性情大变,完全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曾彦之了。不久后,他又因为抢劫伤人,被判刑十年,现在都还在牢里待着呢。”

陈觅听完,不由喟然长叹,说:“实在太可惜了,如果不是这样,说不定他早就成了著名作家,你也成了作家夫人。”

“或许这就是命吧。”苏晚晚摇头苦笑。

前面开车的曹亮,忽然扭头道:“师姐,这就是你至今没有找男朋友的原因吧?你是在等他出狱吗?”

苏晚晚在他头上不重不轻地敲一下,“就你嘴多,我这是忙得没时间谈恋爱好吧?”

“那你有去监狱探视过他吗?”陈觅问。

苏晚晚点头说:“他第一次坐牢的时候,我去过,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吧,他直接拒绝了我的探视。后来我也就不好再去了。”

“那你也没有去过他家里?”

“没有,要不然也不会叫你带路了。”

说话间,警车已经驶出市区,走上了郊区的省道。没过多久,根据陈觅的指引,曹亮把警车开下省道,就到了麻豆坪,再往前不远,就是五安村了。这是一个小山村,背后靠着一座石头山,只不过山上石头已经被开采得一干二净,乍一看,大山像是被人剖开了肚子的孕妇,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。

苏晚晚和曹亮今天穿的是便装,他们将警车停在村子外面,步行进村,找人打听一下,很快就找到了曾彦之的家。

那是一幢墙面斑驳的旧房子,屋前用篱笆圈出一小块地,里面养着一些鸡和鸭,一个戴头巾的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正在用米糠喂鸡,旁边台阶下的躺椅上睡着一个干瘦男人,正盖着毛毯晒太阳。

苏晚晚他们走近的时候,干瘦男人突然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,把他们吓了一跳。

苏晚晚上前问那喂鸡的女人:“大婶,请问这儿是曾彦之的家吗?”

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眼,点头说:“是的。”撒了一把鸡食,又疑惑地问,“你们……”

苏晚晚向她亮了一下证件,说:“我们是市公安局的。”

女人手一抖,手里端着的一个装米糠的铁脸盆“咣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“是不是我们家彦之,在牢里出什么事了?”

苏晚晚忙摇头说:“不是,我们来跟曾彦之没有关系,是想调查一点其他事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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